顺位
年下，西幻，童话。
01
年轻的骑士从黄昏的艾尔吉镇来，身后青蓝薄暮的碎星光染成披风的模样。他十分疲惫，宝石蓝的披风满是尘土。
最后眼前出现一座由雪色冬灰石砌起巨大的高塔，骑士打起精神警戒地巡视了一圈，排除危险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翌日他是被一阵歌声唤醒的。
那歌声十分温柔，像是溪流俯下身，捧起时才发现是满手的白雪。
内容应该是唱的一首赞美诗，夜雨声烦并没有听过这首歌，却听懂了歌声中类似于星夜、辉光的词。
夜雨声烦睁开眼睛，正巧有只翠鸟落在他的披风上。他伸手想去抚摸，那青青的团子啾啾地飞走了。
这时高塔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：“——你好？路过的骑士。”
夜雨声烦寻声望去，发现象牙塔最高处有一扇藤紫色的小窗，里面探出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。
那是一张十分稚气的脸庞，最多十二岁的模样。
夜雨声烦下意识地抚上冰雨，这是索克萨尔。
02
夜雨声烦接到委托，要去遥远的乌苏尔山上猎杀一条恶龙，顺便寻找到蓝雨前任主教遗失的宝物。
要去往乌苏尔山，必然要经过山下的艾尔吉镇。
艾尔吉镇有家酒吧叫嘉世，里面有位调酒师叫秋木苏，是他多年前的出入埋骨之地的好友。
夜雨声烦将一把瓦罗兰金币抛到调酒师的酒杯里，那人摇晃了一下，听见酒杯中金币碰撞的声音不算小，眯着眼睛说起了情报。
“赤尾黑龙，会火系魔法，软肋在胸骨，它那里有三处枪伤——嘛，龙差不多就这样。我这里倒还有个逸闻，听听看？”秋木苏说。
夜雨声烦不置可否，只是又投了枚金币过去。
“你再往东边走，有一座纯白色的高塔。塔里关了个小孩子，十一二岁吧，不太记得了。总之是一出生就被关在里面了。”
秋木苏颠倒了下酒杯，透明杯壁里像流着艳色云霞，他说，“那个孩子叫索克萨尔。刚出生，连吐泡泡都可以召唤出几秒星云，天授的巫师。”
索克萨尔天生苍银的头发，和石榴般绯红的瞳色，加之有天生的巫术天赋，本是极为耀眼的存在。
但不幸的是他出生之时正好是恶龙到来的时候，事情便出乎意料地反转，天赋称为不幸的象征，他被传为是恶魔的转世。
深陷谣言的人们用禁锢邪物的冬灰石造起象牙白塔，用腐蚀藤蔓缠成框条，用漠然驱逐温暖的星光，将年幼的孩童关了进去。
“关了十多年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吧？”
太不像话了，夜雨声烦皱眉，“是不是太残忍了。恶魔转世都有人信？”
调酒师垂下眼帘，推过来一杯蔓越莓酒：“你知道的——总有些人，喜欢将痛苦强行加之他人。”
但夜雨声烦的确没有办法将“恶魔”两个字与眼前的索克萨尔联系起来——
他是蓝雨神殿享誉赞美的骑士长，无数吟游诗人流浪四海为他歌唱。
他手中的冰雨尽诛混沌，秩序善良，曾亲手结束过作恶多端的恶魔的生命。
那些连血液都是踹带黑色的生物，实在是不可能拥有这样单纯美好的笑容。
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。
于是骑士抬起头，松开了手中戒备的长剑，微笑着说：“我叫夜雨声烦。”
03.
猎龙计划定在七日后。
夜雨声烦觉得他还需要些时间准备，毕竟猎杀对象是一头肆虐十年之有的恶龙。
他需要一些王不留行的帮助，这位神出鬼没的魔术师曾答应给他点对龙灼烧的药粉（虽然他至今都没有拿到）。而刚好这段时间他可以用来好好和索克萨尔相处。
——虽然蓝雨的骑士长并不甚擅长。
索克萨尔最开始始终是背坐在窗楹上，只有说话的时候才会侧过身来。
他除却初遇后就很避讳露出自己的眼睛，毕竟他连眼睛也被人称为不详之眸。
直到夜雨声烦一再强调自己金玫瑰胸针上红宝石也是这个颜色，而且这是蓝雨最高的荣誉象征之后，他才转了身坐，露出点飞似的红色的眼角。
索克萨尔银色的头发已经很长了，但收拾得妥帖，很柔顺地披在肩上。夜雨声烦说看他散着头发热，把胸针连着的那串鎏金珠串取了下来，让他把头发辨起来。
索克萨尔愣了愣，眨了眨眼睛：“我不会辫头发。”
“那你束起来，像我这样。”夜雨声烦说着转过身，他淡金色的长发梳成了马尾，垂下来像月辉似的银河。
“好。”索克萨尔说着伸出手，手指边浮现出一团模糊的雾气，那雾气涌下来，托起夜雨声烦掌心的珠链。
不愧是天授的巫师，这么长距离取东西，别人多少要用法杖念个咒语之类的，他却只需要伸出手就行了。
“等什么时候你能出来了，我教你辫头发。”夜雨声烦抬头看着他，神情认真地说，“这是殊荣懂不懂？骑士长只给主教辫过头发的。”
索克萨尔停顿了会，轻声说：“好。”
他眼角又有点薄暮时的红色了。
第三天的时候夜雨声烦从镇上来回带了点枣泥糕。
枣泥糕是夜雨声烦昨天提到的，蓝溪特别出这种糕点。
初秋的时候，掺上夜露混上点百合花粉做出来的甜点，夜雨声烦说，特别适合拿来哄索克萨尔这种小孩子。
小孩子索克萨尔听完却露出了些向往的神情，眼神里软塌塌的，粘稠得像红丝绒上的蜂蜜。
夜雨声烦脑子一晕，当即用银色白鹳给秋木苏捎了封信，托他买一点枣泥糕。
——于是他被秋木苏狠狠地敲诈了一笔。用可以买一块上好琉璃石的钱买了一盒枣泥糕，还不是很好吃。
但看到索克萨尔吞咽时的微笑的样子，他心里有什么啪地跳了一下，又觉得挺值得的。
时光转瞬即逝。
第五天王不留行用乌鸦捎来了灼烧药粉，还写信提醒他这条龙不好对付。
寒夜漫漫里夜雨声烦依旧裹着他薄披风。索克萨尔之前用巫术给他生了个小火团，外炎是浅金色的，说和他的发色一样。
象牙塔下这一方天宽地阔，星辉倾垂，在不算温柔的寒风里，夜雨声烦出声询问：“塔里面有什么？”
你没睡啊，索克萨尔想了想，歪着头说：“有艾薇妮，还有伊利斯。”
艾薇妮？伊利斯？蓝雨的骑士长有些疑惑地动了动，“女孩？”
据秋木苏的情报，这座白塔被下了很强大的禁锢结界，任何试图进入塔内的人形生灵都会被藤蔓绞杀分解，最后化作夜鸦的美餐。
是那只鸟的名字哦，索克萨尔微笑着说，“夜雨第一天见到的那只就叫艾薇妮。伊利斯是白色的那只。”
哦，夜雨声烦点点头，他裹了裹斗篷。
结果直到下半夜他都没有睡着，翻来覆去了几次，眼皮十分昏沉，可意识却莫名清醒。
“索克，”夜雨声烦不知道对方是否还醒着，但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，“你想出去吗？”
“嗯？”
高塔上传来了模糊的一声应答。
无论是就索克萨尔的经历，还是其强大的咒术天赋而言，这个世界对他的枷锁未免太过于残忍。
蓝雨神殿绝不姑息欺压，绝不允许如此用“恶魔转世”这样罪恶、毫无根据的名牌地桎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。
夜雨声烦说：
“外面的世界很大，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。”
“伽蒂涅有广袤的森林，春天的时候那些树都是苍青色的。如果你抚摸铁色的地衣，也许有花精灵邀请你跳舞。”
“格兰米斯山冬天的时候有雪白的玫瑰，但有情人碰到就会变成红色。那里是情侣圣地，每年都有无数爱侣定下姻缘。”
“菲奥蕾有一座空中城堡。城堡中间有一棵无根树，虚空为养料，每到夜晚就会开出小小的白花。如果夜风吹散它，会落满整个城市。”
“大陆最东边的是无名山脉，那里云霞霭霭，苍山一渡。日出的时候太阳从破碎石隙里拔起，飞光满是金色，光芒洋洋洒洒普渡众生。”
夜雨声烦说的很缓慢，他过去漫长时光里无数亲眼目睹过的景色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，带出万华镜般瑰丽朦胧的色泽。
他声音也很温柔，“你也可以跟我回蓝雨。”
夜雨声烦半晌轻轻地笑了一下，向高塔伸出手说：“只要你愿意。”
只要你愿意，那就什么都可以。
就有点像长发公主= =。下章完结。